後來，林剛和二嫂先走了, 家裏就剩下曉溪和金龍兄妹, 金鳳挺懂事的，還能幫她看嘟嘟。

園子裏有杏有桃, 曉溪讓金龍去摘。

“曉溪姐, 是不是嫁對人了, 就能過好日子了？我娘就嫁的不好，所以, 她過的苦，你嫁的好，所以可以住大房子, 還能上大學當大學生。”

林曉溪很詫異，屋裏就她們倆姊妹，還有個不會說話的嘟嘟。沒想到一直沈默的妹妹會問這個問題。

“呃…女人嫁人是要慎重。我承認我嫁的不錯, 可是能考上大學，我也是有努力的。要是我不愛學習，不讀書，就是我老公有錢, 我也考不上大學。”窮人孩子早當家, 這個小妹妹也許內心很成熟，所以，曉溪盡量用淺顯的話講些道理。

“做個假設，如果我沒有訂娃娃親，上小學的時候我有小學同學, 他們都是村子的或是臨近村子的。上初中的時候，我的同學包括了鎮上和底下村子的。等我考上省城的高中，我的同學很多都是雙職工家庭甚至有的家長是在政府工作的，如果考上京都大學，這時候我的同學來自全國各地，他們都是非常優秀的人。如果我要找對象，是不是選擇越來越多。這說明什麽？想要嫁得好，最好要自身優秀。”林曉溪覺得自己說的是有道理的。

金鳳搖頭，“我娘和你說的不一樣，我娘說這人是吃苦還是享福，是定了的。她就是個苦命，曉霞姐、曉溪姐就是享福的命，人爭不過命。”

林曉溪有些無奈，小姑是被生活壓迫住了，她是苦，可也不能給兒女灌輸這種思想啊，難道像她一樣麻木就感受不到生活的痛了嗎？

林曉溪摸摸金鳳的頭，有些幹枯發黃，一看就知道缺乏營養，“今天曉溪姐教你個成語，叫做人定勝天。它的意思是人力能夠戰勝天意。相信姐姐，生活會越來越好的。”

金龍端著盆子站在門簾外邊，聽著曉溪姐姐和妹妹的話，他聽懂了。

“曉溪姐姐，我把桃子都洗過了。”鉆過簾子進了屋。

“你們倆吃吧。也給嘟嘟一個，讓他吸汁水。”剩下的拿到大伯家，小姑還沒吃到呢。

晚飯自然是在大伯家吃的。煮的粥，雜面饅頭，拌的小菜，炒的土豆絲，還有中午剩的乎茄子。

吃過晚飯自然要安排晚上的住宿問題，林奶奶今天要留在林家的，要和小姑住一起。母女倆這麽多年沒見了，肯定有話要說。

最後讓金龍、金鳳陪著曉溪回了羅家。

林曉溪給兩人都安排在了西屋，炕比較大，住兩個人也很寬敞，中間可以隔很大一段距離。

“金鳳，你要是覺得跟哥哥睡一個屋不方便，你就陪姐姐睡在東屋，就是晚上，嘟嘟可能會起夜，有些吵鬧。”林曉溪暗中問了句。

金鳳笑了，“曉溪姐，沒有關系的。我和哥哥一直是住在一個屋的。後來奶奶去了我們家，我娘也和我們住一個屋了。”

林曉溪：她仿佛聽到了什麽秘密。

嘟嘟睡著了，她也沒著急回東屋，幫著她們把被子鋪好。

“當你們回家的時候，如果有時間可以多上山采些山貨，比如木耳、蘑菇、榛子、山核桃之類的，分門別類的放好。以後你二哥要去省城很多次，可以托他代賣。”林曉溪和金鳳說他們的生活會越來越好，並不是簡單的安慰，真的在幫他們想辦法。

靠山吃山，靠水吃水，他們村的山林資源更加豐富，所以要好好的利用起來。倒賣山珍、山貨本來就是曉溪給二哥想的賺錢路子，可是靠一個人能采多少貨，所以還是要收購村裏人的，當然也就能收購親戚的，這樣幫襯一把，日子也就能好過起來了。

金龍眼睛一亮，“真的能賺錢？”

林曉溪樂了，“你說蘑菇、木耳好不好吃？”

兩人齊點頭，金龍來了句，“沒肉好吃。”

林曉溪樂出聲來，“那也不能總吃肉對吧，就是小雞燉蘑菇，沒有蘑菇，幹巴巴的燉雞，滋味就會差上一等的。城裏人也愛吃蘑菇和木耳啊，可是那裏沒有山，他們到哪裏去采蘑菇呢，所以他們只能花錢買，這樣還覺得不會掙錢嗎？”曉溪給她們講了個簡單的供需關系。

金龍突然想起了什麽，有些不安，“曉溪姐，可是村長說不能把東西拿出去賣，那個叫投機倒把，抓住是要進牢房的，不要讓二哥去賣了，太危險了？”

金鳳也點頭，她們家是需要錢，但也不能讓二哥這麽危險，他們現在大了，能賺工分了，去林子裏也能去得更遠了，現在基本上不會再餓肚子了。

“好孩子。”曉溪挺欣慰的，兩個孩子心挺正的。“你們應該也知道高考停了十年，現在恢覆了，這說明政策是會變的，我現在讓你們準備，又不是說現在就讓你們賣。你們先慢慢積攢著，等政策改變了就能賺上一筆了。”經濟改革很快就要來了。

林曉溪這邊和弟弟妹妹科普國家政策。遠在京都的大羅，也在和烈哥談政策。

“你說這不是鬧嗎？前兩天老爺子說以後國家政策都要放在經濟發展上來。以前誰敢私自倒賣貨物，那叫投機倒把，以後就叫做個體經濟了，天變得夠快的。”烈哥說完喝了一口。

大羅陪了烈哥一杯，“什麽時候能夠下文啊？”

“快了！上邊還得討論討論，還得完善一下，最遲年底，快的話，兩三個月吧。這回可對你胃口了。你上次和我說要念金融是吧，哥把你當兄弟，掏心窩子和你說，在咱們國家啥時候都是權比錢大，念個歷史、中文系出來，哥給你找找關系，級別過幾年就升上去了。”烈哥也知道羅家睿很有主意，但還是想勸勸。聽說羅爺爺以前的老朋友好幾個平反了，級別都相當高，這都是他的人脈呀，不從政，多可惜呀。

“烈哥，幹一杯。弟弟謝謝你這麽多年的照顧，弟弟馬上就要來京都了，咱們以後的日子長遠著呢，放心，即使弟弟以後從商了，該幫忙的地方，弟弟也不會推脫。”

“咱倆誰跟誰，幹！”

晚上，回到招待所，羅家睿想媳婦、兒子了，拿起照片，這是兒子五個多月剛會坐那會，媳婦帶著兒子去照相館照的照片。

這張照片上媳婦穿著綠色的風衣，抱著穿著小軍裝的兒子，不過因為是黑白照，看不出衣服的顏色，媳婦挺著腰板讓嘟嘟坐在懷裏，嘟嘟笑的露牙，這是因為他在鏡頭旁邊拿著撥浪鼓使勁的搖晃，逗得嘟嘟咧著小嘴樂個不停。

羅家睿擦擦嘴，然後輕輕的吻上照片，和媳婦、兒子道了聲晚安，才躺下睡了。

已經和林奶奶、林小姑打過招呼了，早上，金龍、金鳳的早餐就在曉溪那兒吃了，就不來回折騰了。

園子裏蔬菜多，林曉溪拌了兩個小菜，煮的雞肉粥，攤的雞蛋餅。

雞蛋餅的做法很簡單，就是面糊糊裏放兩個雞蛋，再放些鹽和蔥花，鍋燒熱，放一點點油，用勺子舀面糊糊往鍋裏一撒，稍稍一凝固就翻面，數過四、五個數就出鍋。

曉溪因為吃得比較清淡，所以前兩個她是給自己做的，之後又加了一些鹽，才是給金龍金鳳的。

嘟嘟吃的是沒有雞肉的雞肉粥和一顆水煮蛋。可是粥裏有野雞肉的鮮氣，嘟嘟吃的一本滿足。

等到林小姑娘仨走的時候，林奶奶還是沒忍住，開始抹淚了。

“奶，你昨晚不在，嘟嘟醒來就直找你。咱們回家吧，嘟嘟可想你了。”借著嘟嘟做幌子，把奶奶拉到羅家。

“哎，你爺爺聰明了一輩子，臨了辦了一件不聰明的事兒。本來我還覺得你小姑受了這麽多年的苦，就因為她攤上個惡婆婆，昨晚你小姑跟我說了很多，我才發現是因為嫁錯了人，這男人護不住媳婦兒，讓媳婦兒跟著吃苦，就不能稱為一個男人。”林奶奶現在恨不得拿拐杖抽死趙愛國。

“為什麽我小姑沒想著離婚呢？”林曉溪知道這個年代離婚要受非議的，可是跟小姑吃的苦比，也算不得什麽吧。

“那個時候十裏八鄉也沒有一個離婚的，大家都說寧拆十座廟，不拆一座婚。我帶著你爹和你大伯去他們村給你小姑撐腰，那個時候你小姑剛生下孩子，她老公公還在，能壓得住她婆婆，日子還能過得下去。後來她婆婆把他們攆出去了，你小姑想不用和婆婆住一起，也是好事。我想夫妻齊心再建一個家也不是難事兒，可是我沒想到趙愛國那麽不是個東西，自己的錢都給他娘，還要搶你小姑的錢。你小姑也沒和我說，後來我知道她沒錢，問過她，錢到哪兒去了？她和我說是給婆婆治病了。我老閨女吃了多少苦哦。”林奶奶說著說著又開始哭了。

“奶，好人有好報，壞人也會有報應的。昨天下午我和金龍、金鳳一起聊天了，我發現兩個孩子都很早熟，對於他們的爹，一點都不親熱。我那個姑夫早晚能嘗到惡果的。”林曉溪為了安慰她奶，還說了以後會幫兩人一把。

“能拉一把就拉一把，都是實在親戚，兩個都是好孩子。”林奶奶嘆了口氣，老人說，有的人一生順遂，有的人一生苦難，有的人先甜後苦，希望她老閨女是先苦後甜，以後能都能過上好日子。她今年才三十多歲，以後的日子還長呢。

被林奶奶痛罵的女婿趙愛國，晚上躺在炕上睡不著，媳婦和孩子們都回娘家了。媳婦也沒問他去不去。他知道娘三已經不把他當成家人了。

媳婦能不和說話就不和他說話，兒女們雖然還喊爹，也沒啥親熱勁。

他知道對不起媳婦和孩子，可他不能不管他娘，他在爹臨死前發過誓的。

村裏的人面上說他孝順，背地裏說他傻，他都知道，他當時想著，他娘能活多久，等人沒了，他一定加多多的補償媳婦和孩子，沒想到，都用不到了。孩子們長大了，都能自己養活自己了，他多少年沒和媳婦近乎過了，有十年了吧，這些事他平時不敢想。

他娘沒了一年了，他媳婦和孩子笑的多了，可媳婦卻沒有搬回來，明明他們那屋是個雜貨間，只有半截炕，孩子大了，住的很擠吧。可是娘三誰也沒說分開。

他想和媳婦說的，要不他去住那屋，她們娘三住這屋，這屋炕大，住的松快。可又害怕媳婦嫌棄他娘住過，他就沒敢說。

他得努力賺錢，再蓋個房子，兒子都大了，過兩年要娶媳婦的。

趙愛國懷揣著給兒子蓋房子的美好願望睡著了。他不知道，很快他的兒女們都會成長起來，他們並不需要這過時了的父愛。

在回家的路上，金鳳拉著她娘的胳膊，“娘，曉溪姐給我講了好多道理，她懂得可真多？”

林小姑知道侄女是保準的大學生了，也特別自豪，“那是，你曉溪姐念了多少年的書。道理懂得肯定多。”她想起了早早走了的二哥，要是知道曉溪考上大學，肯定會很高興的。

金龍頓了會，“娘，我想讓金鳳去讀書，把字認會就成。現在家裏條件好了，這錢出得起。”

林小姑問她閨女願意不？

“如果我和哥哥能一起去就更好了。”她不想和哥哥分開。這些年要不是哥哥時時的照顧她，她肯定會被餓死的。“曉溪姐姐讓我們多采些山貨，她說政策會變的，以後會有人花錢買，我們就能靠這個掙錢了，這樣我和哥哥就有學費了。”

林小姑聽了也很高興，不愧是大學生，還懂政策，“過陣子就要下雨了，下雨打雷，蘑菇就出來了，到時候咱們娘仨多撿點。”

金龍拉著他娘另一只胳膊，“娘，我倆都長大了，以後也能掙錢養家了，咱們娘三以後的日子會越來越好的。”這是曉溪姐說的，他信！

作者有話要說： 我早吧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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